床側已經空了，馮秀昭伸手將被子揉進懷裏。

她知道他要走，從他不舍的目光裏她就讀出了分別。他回來只是想看看她，看看孩子，看看父母。

也就是說，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事。否則他不會有這樣的告別。不敢留下只字片語。

她不敢想太多，怕被自己嚇著。

正如她所想，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。就在中午，淩煊收到了太子密信。信上內容讓他驚駭。

——兄重傷，恐難重振軍旗。若桂城失守，速撤回都城，保天子遷都，固守國本。

八百裏加急密信，在他手裏成了千斤重擔。他不敢跟馮秀昭說，也不敢跟身邊的人說。這件事就只能放在心裏。

他一個人守在衙門裏，對著地圖，無論如何他必須守住桂城。假若桂城失守，這裏的幾十萬百姓都會成為敵人的刀下鬼。那樣的後果他承受不起。

想了一夜，天一亮他就去找羅將軍，幾個布防點還需要調整，防守必須更加堅固才行。像前天夜裏吳校衛那樣的行為，絕不能再發生。

馮秀昭也如往常一樣醒來，只不過這個晚上她總是睡得不安穩，朦朦朧朧的好像看到刀劍揮舞，桂城亂成一片，她找不到華華和洵洵，找不到淩煊，冬冬一個人站在大街上哭，等等許多淩亂的畫面。

半夢半醒，盡是不盡人意的事情。她將窗子打開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。冰涼的氣息入肺，整個人才猛然清醒。

吃過早飯她就出門了，沒騎車，直接到了日出樓。這會兒還太早，日出樓裏只有店小二們在打掃衛生，她大哥也剛好到了，兄妹倆在櫃臺說出會兒話，她才上樓找覃卿良。

剛要敲門，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，穿戴整齊的覃卿良出現在眼前。他身上披了大衣，這是要出門的意思？

“喲，咱倆可真是心有靈犀。我正要去找你呢！”

覃卿良高高興興把大衣解下，往椅子上一扔，把馮秀昭拉進了房間。碰到她的手臂他就立刻皺眉了，“你家淩大人俸碌不少哇，這大冬天也沒給你做兩件像樣的貂皮大衣。成什麽樣子。”

馮秀昭拍掉了他的手，笑道：“大衣在樓下呢。雖然不是貂皮的，但絕對比貂皮暖。”

覃卿良添了碳火，小心往馮秀昭的方向移了一點點。又拿了手爐給她，讓她趕緊暖暖手。

其實覃卿良真是個體貼的男人。什麽事都做得周到細致。這一點還真是大部分男人沒法比的。不過在馮秀昭身邊，還真有幾個不錯的男人，比如她大哥馮富貴，三妹夫曲唯，她相公淩煊。再有就是眼前蝗覃卿良。

“笑什麽呢？喝點熱水暖暖身子。”

一杯冒著熱氣的水送到了手邊，馮秀昭滿心滿意的接了。確實開始羨慕何芳蕓了，當初讓她不要放棄是對的。

“對了，你找我也有事吧。說說什麽事？”

覃卿良想了想，哦了一聲好似才從她到來的驚喜中回過神來，說道：“我聽說這場仗不好打。昭兒，我希望你能離開一段時間。帶著孩子和你的家人。就去都城吧，房子的事我給你安排。”

她盯著他看，很意外他是為了這件事。不過也總算他們之間這段友情是有默契的。

“我來找你，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。老覃，你趕緊給我收拾東西回都城去。別在這裏給我添堵。”

覃卿良吃了一驚，她這叫什麽話？

“我好心讓你離開，你還讓我滾？我告訴你，老子的全部身家都在這裏。你讓老子灰不溜湫的回都城去，老子這張臉怎麽面對我爹？往後回去探親老子還怎麽在那幫一無是處的王公子弟面前顯擺？老子可是成功人士，怎麽可能棄財而逃。”

馮秀昭瞪著他，“混蛋！錢能賺得完嗎？眼看戰爭就在桂城外頭打響，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，你還惦著那幾個錢。命才最重要，懂不？”

覃卿良晃著腦袋，懂還是不懂無關緊要。重要的是，昭兒在這裏，他的全部身家都在這裏，他的根基也在這裏。

所以，他不能走。

兩人互懟了幾句就都住口了。彼此都知道說這些都是為了對方好。擔心對方會被無情的戰爭而吞噬。

“昭兒呀。其實你才是該走的那個人。華華和洵洵，還有冬冬，他們不能沒有你。有你在他們的命才不會丟。你說你這脾氣，鐵定是要跟淩煊在一起的。但是非常時期，你得做非常考慮。淩煊是頭兒，即使桂城失守，也有人護送他安全撤離。所以，聽哥一句勸。去都城，一切我都會為你打點好。”

是的，覃卿良這些話說得很對，說得在理。所謂留得青山在，何愁沒柴燒。

可是啊，她又怎麽能舍棄家鄉父老，帶著孩子逃難而去呢？

七星村是她的根，是那片土地賜給了她富足的生活，是那裏的人們為她的事業凝聚了力量。這個時候，她又怎麽能舍棄他們，怎麽能？

看她一時不說話，覃卿良就知道她不會走。怎麽勸也沒有用。索性就不勸了。

阿祿送了早飯過來，覃卿良逼著馮秀昭跟著吃了一碗紅豆粥，才放她回去。

她剛走，他也跟著出門了，去了衙門找淩煊沒找到。跟陳大人打了招呼，讓淩煊回來的去日出樓一趟，他請他吃飯。

這一等就等了兩天。

淩煊也有兩天沒回家了，馮秀昭這兩天也沒回七星村，就在家陪孩子，等淩煊。

吃午飯的時候，淩薛氏跟馮秀昭提出，讓她去衙門看看，打聽打聽他在哪兒，人是否平安。

馮秀昭應下了，給淩煊帶了些飯菜就去了衙門。陳大人說淩煊這兩天都沒來衙門。他又去了箭場，可箭場的人也說淩煊沒在。

但是卻在要離開時聽到了一人消息。

甲士兵說道：“聽說昨晚淩大人和羅將軍吵了起來。因為布防調整兩人意見不一。”

乙士兵接過了話：“我也聽說了，說後來羅將軍直接摔門而去，一點面子都不給淩大人。哎呀那場面可真不敢想像。”

丙士兵也湊了過去，說道：“你倆哪兒聽來的消息，都不完整。我告訴你們，我這兒有完整的故事。話說，這還得從好幾個月前說起。”

甲乙士兵互看一眼，一塊兒瞪了過去，“你倒是長話短說。誰有那兒閑功夫聽你說長篇。還得值班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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